昨夜星辰昨夜风，书被催成墨未浓。邱兵师兄《月亮和3000元》雄文一出，再度引爆朋友圈。

此前，邱师兄谈大河奔流，《新闻晚报》应声倒下。说守株待兔，《天天新报》难逃关张。“我心澎湃如昨”甫一面世，行业皆惊，人心自危。好在，除了广告和发行量持续下滑，总算命不当绝。

心绪方定，澎湃2.0来了。讲的虽是日常，笔触到底不平静，在“月亮和3000元”背后，能读到 “此去泉台招旧部，旌旗十万斩阎罗”的凌云壮志。

老兵永不死。单为这一点，要敬大师兄一杯。

可惜，借3000元人民币代换6便士，除了恶毒攻击社会主义货币体系、影射央妈超发，仍旧是那套理想的说辞。

关于理想的路，我们都曾经走过。关于理想的话，我们已听得太多。关于纸媒的事，我们却未必统统都猜错。

澎湃1.0，邱师兄聊的是象牙塔。升格到2.0，追忆的场景移到了总编辑的办公室。那时的文眼是对金钱和现实的无奈，翻篇至今，依然从“老棉袄”和“学豹皮夹克”的对比说起。

在邱师兄的叙述里，月亮和六便士的隐喻，贯穿着纸媒人的职业轨迹。后者是富裕，前者则是富有。不写假新闻的底线以上，富裕不必贪图，富有则理当追求。甚至有时候，富有的意义远高于富裕，以至“人的心脏有两个心房，一个用来笑，一个用来悲，笑的时候，不要笑得太厉害，以免触动悲的那一半。”

笔下有情的人，最容易将理想和现实对立起来。一念大悲，一念狂喜。但生活里，两者从来都不可偏废。

对普通人来说，金钱保障的是最低意义上的自由。倘若连自由都迹近奢侈，谈理想也难免遭到讥诮。之于纸媒，固守采编经营分离的界限诚然要紧，不讲收益的纸媒却从未偶遇。哪怕是邱师兄麾下猛将如林大作如雨，头版的整版广告也并不鲜见。

月色再温柔，也不是皆可眺望。多数人要从银币的反光里，才能瞥见分毫。这并不羞耻，唯其活着，才有生活。高蹈的虚空背后总有逻辑的乖谬，而我们，终归要先对自己诚实，才能叫旁人信服。

澎湃诞生4个月间，结识不少好友。加上此前东方早报的旧雨新知，很多话不必多言。行业交困的时节，个体处境如佛偈，不可说，不可说，说即是错。可眼看诸多托身东早的新闻志士为生计转投他方，急剧扩张的澎湃又偶尔招惹一些风波，板子打在“见习记者”头上，终归觉得难以名状。

或许，卸下理想的担子，认认真真做点内容，同行会更敬重，晚辈也必定更趋之若鹜。不必担心月亮的清辉湮没于凡尘，PM2.5再浓烈，初心总不致断绝。怕就怕，太追求完美，华丽的袍里抖落出虱子，免不了一场尴尬。

这话当然不针对澎湃。某种意义上说，澎湃堪称业内翘楚。但打虎的事未必天天有，思想的话难得日日新。风流云散，要盼到明月照人，至少，得先活下去。不是靠拨款和接济，而是靠可持续的方式活下去。一味强调月亮“一直就在我们心里”，反倒掩不住心虚与可疑。这道理，明眼人都懂，哪里要后生小子来学舌。

我对澎湃有期待，因为两件事。一则，有界面的对比。二则，是新京报日前的调戏。出街的《新京报》征订广告赫然打着“我心永恒，无需澎湃”的招牌，这是下品和局促。而澎湃人回应的“若生命不澎湃，则永恒无意义”，多少能看出风发的意气。

但求深度、大流量、广告费的循环模式在今天能否兜转起来，还是不容乐观。在错误的方向上使力，固然悲壮，最美也不过“此天亡我，非战之罪”。穷途末路之前，明明有更切实的“理想”模型。

邱师兄对老报人的致敬与祝福，情动于中，感人肺腑。文章收束写“对于这份事业，我们已经有过那么多的悲，以至于内心里的另一半不断在提醒我，笑着面对。”更是心有戚戚。

但人在盛年，与其早早进入悲情英雄的角色，倒不如成就一番实业。至少，澎湃的200多位同侪俊杰，还心系伟绩。至于将澎湃敬献前辈，毕竟也不是献祭。子在，回何敢死。

我是写情感专栏的。斗胆和邱师兄谈谈爱情。任何时刻，痴情都不是最好的爱。催促真心引起自我感动，更不足取。合宜的爱情，从来是审时度势，挑一己钟意，换对方体谅，相悦相知，才有难舍难离。

也是在爱里，没有金钱堆砌的物质基础，再多风花雪月，也难逃前尘往事的运命。聊一夜诗情画意固然好，竟日以书下菜，又怎敌得过土豪的一句“买买买”。

《月亮和六便士》当然是毛姆的名著。但他老人家另一部大作《刀锋》的开篇便引了《奥义书》：“一把刀的锋刃不易越过，因此智者说得救之道是困难的。”

爱情，或者理想，适度即可，多了都是魔障。偏偏对身处逆境的人而言，从来都只有自我救赎。

以此和邱师兄及万千同行共勉。